我的高温日志丨盛夏里的飞机拆解工程师,让退役客机重获新生

0次浏览     发布时间:2025-08-14 18:22:00    

潮新闻客户端 记者 胡杨 孙韵 张小斌

在浙江长龙航空的飞机维修基地,一架退役的A320中型客机静静伏在地面。十几名飞机拆解工程师分散在机体各处,正在对飞机进行拆解作业。基地内暑气蒸腾,退役的客机就是在这样的高温作业中焕发新生。

在民航界的共识里,退役的客机获得重生有三种方式:客机改装成货机;续租之后继续执飞;第三种就是拆解。

“飞机上90%的部件都可以拆完再次利用。”长龙(杭州)航空维修工程有限公司副总经理蒋莘介绍,随着这几年供应链紧张,飞机拆解再利用的性价比越来越高,一架飞机拆下来能创造四千万到六千万的产值。“国内的飞机拆解工作才刚起步,光是这架飞机就有1000多个零件可以拆解下来,重新利用。”

飞机拆解工程师 记者 孙韵摄

发动机、起落架等回收最值钱

“发动机堪称飞机的‘心脏’,也是整机价值最高的部件。” 蒋莘告诉记者,“一台全新发动机的造价近亿元,即便退役后,二手发动机仍能卖出 4000 万至 7000 万元的高价。”

现场,几位工作人员正在拆解飞机的“发动机”,岩石锯、螺丝刀、扳手、套筒……几十样拆解工具罗列一旁。一个人打灯,一个人拆螺栓,一个人指挥拆装工作。

现场的拆解工具 记者 孙韵摄

负责拆螺栓的工程师半跪在狭窄的操作平台上,手中的扳手每转动一会,汗水便顺着他的下颌线低落。不远处,团队指挥人员站在高处,指挥着发动机吊具的移动,“慢一点,再往左微调两厘米,稳住。”

吊具的四条钢链缓缓垂下,牢牢锁住这个飞机最关键也最值钱的“心脏”,托架早已精准就位在发动机的正下方。

“螺栓和硝子必须严丝合缝,落到起落架上时,一定要保持水平。”32岁的飞控车间主管边寿威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谨。从管线改装,指令下发,吊挂校准,最终换发……一个发动机的拆解需要十多名工作人员的默契配合。

拆卸发动机现场 记者 孙韵摄

当发动机被稳稳安放在托架上时,另一侧的起落架拆解也正进入关键阶段。

“作为整架飞机第二值钱的部件,起落架支撑飞机的机身,拆除的时候需要使用千斤顶把机身顶起来,拆完后再落在专用托架上。”边寿威指着正在作业的机腹下方说。

三个黄色的千斤顶支点如同沉默的巨人,将数十吨重的机身缓慢顶起,直至机腹与地面之间腾出刚好容纳一人蜷缩的空间。一位工程师带着防尘面罩钻了进去,狭小的空间里,汗水顺着安全帽的系带滴进眼睛,他只是用力眨眨眼,继续盯着手册上的力矩数值。

“起落架作为飞机的‘腿脚’,是保障飞行安全的关键部位,拆解时必须严格依照标准施工手册与对应工卡,一步不差地完成每道工序。”边寿威蹲在地上,指着图纸上的三维模型解释说,起落架上所有的部件都是紧配合,需要特制工具一点点地拆卸。三个起落架,30多号人连轴转,最快也得三到五天才能拆完。

拆卸下来的起落架 记者 孙韵摄

大翼、垂尾等大部件最难拆

在飞机拆解的复杂工序中,除了价值高的部件要格外小心,飞机的大翼和垂尾等大部件的拆除也是难度和危险系数双高的“硬骨头”。

“大翼和机身连接的部分,内部都是错综复杂的结构和粗壮的固定螺栓。单是拆除这些螺栓就需要整整一周左右,必须依靠专用工具精准操作。在此过程中,飞机的平衡也容不得半点差池。”边寿威介绍,单是拆除一个大翼,就需要十来名工作人员协同作业。

飞机拆解现场 记者 孙韵摄

在高难度的拆除背后,是飞机拆解工程师们必须直面的高风险。大翼内部装有油箱,残留的燃油含有毒性且含铅,因此在拆除前,必须进行彻底的燃油排放。

“安全是民航永恒的主题,必须将所有的燃油排放干净,再做通风处理,直至燃油浓度达标后,再用二三十米的大型吊车进行拆解作业。每一个步骤,都凝聚着工程师们对安全与精准的极致追求。”

垂尾的拆除现场同样是一场高温持久战。二三十米高的黄色吊车,七八位工作人员密切配合,通过操作吊车将垂尾平稳吊起并安全放置到地面。当吊索绷紧时,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,时刻警惕任何剐蹭损伤。

30天时间,从一架飞机变成一具空壳,曾经穿梭云端的客机完成拆解后,剩下的机身仍然可以发挥大用途。“飞机一身是宝,即使是拆下来的空壳,也可以做成动静舱用于应急演练。”边寿威用手掌轻轻拍了拍机身的外壳解释说,机身可以送到公园、纪念馆等场所进行展示,或是送到航天院校用作教学训练。

随着全球民航业快速发展,退役飞机数量激增,飞机拆解产业正成为循环经济的重要一环。

边寿威已经参与了两架飞机的拆解工作,在他看来,飞机拆解可以有效降低资源能耗,减少废弃物产生,以更少的资源创造更高的产值。“我们浙江作为新兴的航空产业基地,飞机拆解不仅填补了国内的技术空白,更以环保、高效的拆解模式推动行业变革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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